都說冤家路窄, 陸知夏也沒想到，會在海京森華遇見楊之喬。

楊之喬倒是不意外，主動笑著打招呼，陸知夏心裏篤定：這家夥果然奔著姐姐來的。

既然沈晚清交代, 陸知夏自然不會怠慢。

人事總監比陸知夏更熱情主動, 幾乎全程陪著楊之喬辦理入職手續。

楊之喬的崗位暫時未確定, 聽人事總監說的意思, 沈晚清安排楊之喬先實習三個月, 哪個崗位她都可以嘗試, 讓部門領導親自帶, 最終她可以從中選擇。

說白了, 楊之喬是關系戶, 條條大道通羅馬，也通向楊之喬。

別人費盡心思進不來, 她可以挑挑揀揀。

關系戶, 不少人都排斥，陸知夏也不例外。

楊之喬的簡歷她看過, 名牌大學畢業, 學的營銷學, 社會實踐也是在名企。

簡歷足夠漂亮, 如果真有本事，那該憑實力，而不是靠關系。

楊之喬雖有背景，但沒有據此高傲，嘴巴甜, 見人熱情打招呼。

陸知夏反觀自己, 性子冷, 工作以外的社交幾乎沒有，她的危機感又來了，顏夢回還沒徹底解決，這又來了個楊之喬。

最後環節是選擇辦公室，楊之喬偷偷問人事：“沈總在哪裏辦公呀？”

得知沈晚清在22層，她又小聲問：“我能去22樓嗎？”

陸知夏一旁聽見了，也沒搭茬。

人事總監解釋道：“22樓，是總裁辦公區，按理說是不可以的，不過，”人事總監瞥一眼陸知夏，見特助沒看自己，便說：“要和沈溝通下，看看沈總怎麽安排的。”

臨近中午時間，人事總監走到陸知夏身邊，低聲說：“特助，我帶她去餐廳熟悉下，您幫忙問下辦公室安排？”

陸知夏點點頭，說了句辛苦了，轉身走了。

沈晚清還在辦公室低頭忙碌，陸知夏敲開她的門，匯報上午的情況。

她特意提及楊之喬的名字，見沈晚清沒有反應，她猜想沈晚清早就知情，心裏有點堵得慌。

“沈總，楊之喬想在22層辦公，人事總監是看你這邊的意思。”陸知夏說得一板一眼，聽著正經，但語氣裏的小情緒沒藏。

沈晚清落下最後一筆，簽完采購部的采購單，擡頭淡聲問：“米修，根據公司的規定，楊之喬能在22層辦公麽？”

“不能。”

“那你過來問的依據是什麽？”

“抱歉，沈總，我知道了。”陸知夏表情愉悅，“我去打個電話。”

被懟還開心，小心思你知我知，沈晚清叫住她：“米修。”

“沈總。”她回眸，笑意還沒來得及藏。

沈晚清唇角抿了抿，說：“快去吧，完事一起吃飯。”

陸知夏開心，22層，有一個電燈泡已經夠亮了，她可不希望楊之喬追著沈晚清。

人事總監工作多年，沈晚清此舉，她大概領悟到。

楊之喬的特權是在某一範圍內，至少在沈總那裏是行不通的。

楊之喬倒也沒有失望，笑著道謝。

她和人事總監落座沒多久，沈晚清和陸知夏一同出現在餐廳。

她們一起吃飯的事，在海京森華並不新鮮，尤其上次陸知夏力挺沈晚清，怒懟楊格。

大家幾乎將她們視為一體，兩人沒有特別避諱的意思，就像是她們今天貼著同款的創可貼，一個是貼在掌心，一個貼在脖子上。

而陸知夏臉上青紫，看得出來是杳的。

沈晚清臉上的杳痕還沒徹底消失，之前貼得創可貼也是同款。

海京森華內部已經有些流言蜚語傳出來，各種版本都有，有人磕CP，有人唾棄陸知夏是被總裁包養的小白臉。

甚至有人把她們的傷，歸結為床上那些事太激烈。

當然，大家也只敢悄悄地私下傳，生怕被正主發現。

直到最離譜的事發生，公司有人寫了一篇總裁VS特助的同人福利文，一不留神傳到群裏。

好巧不巧，項目組裏的群主是顏夢回，她剛剛催要進度表。

這一點開，入目激烈的字眼，她簡直怒火中燒。

當事人是宣傳小組的同事，據說在晉江寫百合文，顏夢回一查到底，發現她的筆名叫：白娘子。

寫百合多年，一直不溫不火，更意外的是，她不僅寫了總裁VS特助的CP，還寫了總裁VS副總，也就是她和沈晚清的同人福利文，也是顏色嚴重超標。

自知罪孽深重，當事人主動提出辭職，這件事還傳了一陣子，傳進沈晚清耳朵裏。

她問陸知夏是否知道這事，陸知夏笑得神秘兮兮，壞得很。

沈晚清“嚴刑逼供”，她交出同人文，總結起來，大概就是陸知夏用N種方式彪寄了她，花樣多得沈晚清自嘆不如。

因為這件事，全公司開會時，顏夢回明裏暗裏提醒所有人，上班時間嚴禁發展副業，更不能觸碰法律底線。

如此一折騰，CP黨轉為地下，其他人也不敢再討論。

沈晚清倒是沒事去翻過這位作者的專欄，發現她的文章被鎖得差不多了。

陸知夏替她叫屈，吐槽道：“這網站也是，之前自己允許寫的，審核也通過了，事後自己來一波關鍵詞封鎖，把人家之前寫的文章都鎖了，這玩意能怪作者嗎？當初是他們自己讓的。”

更值得吐槽的，是該網站的審核，看到某些動詞和描寫，也不細看，直接判定顏色超標。

沈晚清眺她一眼，淡聲道：“聽你的意思，你還追文？”

“嘿。”陸知夏笑嘻嘻，“我這是為了姐姐的幸福，學習一下取悅姐姐的技能。”

被沈晚清教育不要亂看之後，陸知夏卸載APP。

這周五，公司終於開始統計旅游名單，有意向一組的，可以提前申請。

陸知夏翻著群裏發的申請表，關系好的都主動要在一起。

楊之喬在群裏@陸知夏，問：特助，我們能一組嗎？

楊之喬來公司幾天，大家對她印象都不錯，也有人知道她是關系戶，說話時都會特別留意。

這會兒見楊之喬主動找陸知夏，一個oga大膽直接地在群裏找alpha組隊，不由得讓人浮想聯翩。

尤其過去幾天，楊之喬除了跟楊格實習之外，其他時間都是跟陸知夏匯報的。

大家都在群裏看好戲，陸知夏心裏吐槽：我跟你關系又不好，你幹嘛找我啊？

說罷，偷偷在LT上戳沈晚清：沈總，我們能一組嗎？

沈晚清沒回，群裏的楊之喬還等著她的回覆。

哪知道，這時候，顏夢回也在群裏@沈晚清，發了句：沈總，我和你一組吧，順便匯報下工作。

陸知夏頓時蔫了，這下好了，沈晚清肯定會同意顏夢回。

她沒抱希望，在群裏回覆楊之喬：好的。

報小組之後，是選擇旅游地點。

陸知夏還是想等沈晚清，看她去哪裏，不能一個小組，至少一個地方吧？

眼看中午時間，沈晚清一直沒回覆。

楊之喬還在LT上問她要去哪，表示自己有幾個候選地。

她故意沒回覆，等到午休時間到了，給沈晚清發微信。

下午，陸知夏在群裏看見沈晚清回覆顏夢回，寫著：顏總，你先自行安排，我時間未定，不一定去。

陸知夏既開心又難過，開心的是沈晚清不和顏夢回一起，難過的是，她連偶遇的機會都沒有。

陸知夏回覆楊之喬：我去哪都行，你選吧。

她頓時失去旅游的興致，已經在想找什麽借口不去了。

臨下班，已確定的旅游小組和景點名字發在群裏，給大家作參考。

顏夢回暫時沒定，楊之喬的旅游地，選擇了雲貴川。

沈晚清是在下班後回覆陸知夏的，沒提旅游的事，而是問她明天言芳華的畫展。

陸知夏想一起去，但也知道言芳華盯著她們，希望她們保持距離。

於是蔫巴巴地回覆：分開去吧，在畫展能不能碰到，靠緣分吧。

沈晚清沒回，她又氣鼓鼓，下班之後便直接回家。

她坐在公交車上，望著夜色下穿梭的人流，內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傷。

熙攘的人群，熱鬧的聲音透過車窗鉆進來，但她的世界空蕩蕩的。

她的世界說大不大，說小不小，曾經大到想要裝滿全世界，現在小到只想裝下沈晚清。

有的人會在秋天落葉時，生出季節性的悲傷來。

枯葉隨風飛舞，漸漸鋪滿地面，清潔工剛掃過，又落下一片又一片。

落葉最終會被掃盡，那是因為冬天來了，寒風卷走所有枯黃的樹葉。

陸知夏陷入到一種濃郁的情緒裏，對於即將到來的旅游，七天，她會有七天見不到沈晚清，漫長得像是七個世紀。

這種心情，一直持續到下車，她慢慢往回走。

她給母親發信息，有事要晚回去一會。

陸知夏一家沿著一家走，她繼續找人幫忙疊小星星。

與人交流時，她漸漸忘了悲傷，嘴角也有了笑模樣。

大家對於漂亮的人，都很善良熱情，尤其是陸知夏是為逝去的人祈福。

“這裏還要放小紙條呀？”奶茶店的顧客笑著問。

“恩，是祈福的小紙條。”陸知夏拿出很小很窄的紙條，上面寫著日文，“一同疊進去就行啦。”

陸知夏邊請人幫忙疊小星星，邊會請教一些年長的人，有沒有見過圖片裏這種料子。

那是沈晚清用來縫制捷克狼犬，材質不一般，她也不認得。

“我閨女在南方做布匹生意，我幫你問問。”一家洗衣店的老板沒認出來，給女兒打電話，發照片過去。

對方推測是桐鄉的野生蠶絲，最好的辦法是能讓她看見實物，她如實說：“我的猜測大概率是對的，有興趣可以去桐鄉看看。”

聽她的意思，桐鄉的野生蠶絲產量極少，基本輪不到一般人。

總算是有希望，陸知夏也挺開心。

她回家路上數了下小星星，已經疊了189顆了，頗有成就感。

陸知夏手機又響了，剛才和老板說話響過，她忘記回了。

言芳華打來的，家門近在眼前，她掛斷，回了一條：我馬上到家。

陸知夏上電梯，空氣安靜下來，胡思亂想的念頭重新湧上來。

她蹙眉舒口氣，果然，轉移註意力的方法只能管一時。

陸知夏走出電梯，拐過正對著家門的區域，她站在那，楞楞地望著。

她曾經站在屋內，目的這一片世界發生血腥的一幕。

血流成河，她一瞬間仿佛重回那時，下意識退後兩步，腳下是幹凈的地面。

門，突然開了。

陸知夏擡眸，撞見淡淡的溫柔目光。

不安瞬間散去，她低沈的心上揚飛起到天空，眉眼彎著，笑著跑向她：“姐姐！”

“怎麽這麽晚？”言芳華心疼地探出頭，抱怨道：“你們老板簡直沒人性。”

沈晚清沒做聲，陸知夏偷笑地看著她。

晚飯，陸知夏吃得很開心，得知沈晚清一直在等她，她心裏過意不去，低聲說：“你下次可以先吃。”

沈晚清問她做什麽了，她笑得神秘兮兮的。

飯後，陸知夏去洗澡，沈晚清去她常住的臥室，包放在地上，書包口敞著。

有一個袋子露出來，沈晚清走近，蹲下扯拎袋。

一個圓滾滾的玻璃瓶滾落，夜光的小星星，耀出漂亮的光澤。

陸知夏很快回來，嚷道：“姐姐！”

她沖進來，沈晚清正坐在地板上，陸知夏納悶道：“怎麽坐地上了？多涼啊。”

“不涼。”沈晚清站起身，陸知夏走到跟前，低頭笑著看她，小聲說：“姐姐能給我吹頭發嗎？”

沈晚清嗯了一聲，陸知夏意外道：“真的？”

“恩。”

陸知夏樂顛顛拿來吹風機，坐在椅子上，如墨的長發灑落。

她揚起頭笑著說：“姐姐給我吹頭發，是不是已經心動啦？”她笑瞇瞇地問：“有沒有愛我？一點點都算。”

沈晚清按她的腦袋，淡聲道：“坐好。”

陸知夏哼唧地問：“那有沒有嘛？”

沈晚清打開吹風機，噙著笑罵了句：“傻狗。”

當然有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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